独角兽作为近年商业生态中衍生出来的一个特殊企业群落，得到世人的普遍关注。独角兽企业得以涌现，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互联网走到人类社会经济生活。也可以说，是互联网所具备的三大效应，使依托其成长的企业具备了极大超越以往发展速度的可能。

一是跨时空链接效应，即互联网能够实现不受时空、地域限制的便捷全球链接，使其服务顾客可以快速达到极大规模。

二是平台化效应，即依托互联网开展的服务实际上演化为平台性产品，使其可以享有平台性产品都具有的“先发优势”之利。

三是递阶衍生效应，即依托互联网开始的经营获得能够衍生出许多新的业务，如网上购物必然衍生出快递和网上支付等。

以淘宝网为例，为维持网络商贸的健康持续发展，其首先衍生出快递和电子支付业务。其次，依托互联网的交易还形成了庞大的数据、知识聚集效应。一方面，通过对数据进行开发可以挖掘出诸多有益的规律，还通过咨询服务等方式获得商业价值；另一方面，对数据的挖掘和利用又推动阿里巴巴公司数据存储、算法、算力等方面的能力逐步提升，进而成为智能化技术的优势和领先主体。正是这种递阶衍生性，使得阿里巴巴、腾信等互联网公司快速发展成为多种业态混合经营的商业巨头，使他们能够用10年左右的时间完成（实际上远远超越）福特汽车公司、大众汽车公司等工业时代的企业用近百年时间完成的价值积累，而基于阿里巴巴、腾讯等已经形成的平台和顾客群优势，在其上衍生的蚂蚁金服等企业成长更为迅速；又如拼多多仅用三年时间市值达就到240亿美元，成为中国互联网二代独角兽公司的代表；适应当代年轻人追求趣味性、个性化、张扬表达等消费特点，快手、抖音等短视频App等近两年快速崛起，成为消费互联网新独角兽公司的代表，也激发了一股短视频创业热潮。

虽然是商业生态中的特殊企业群落，但既然是商业公司，独角兽企业就不可能超越商业原则。也可以说，独角兽企业也应遵循符合商业原则的成长逻辑。那么，互联网时代企业的合理成长逻辑是什么呢？基于互联网商业生态的特点，我们可以从以下五性审视企业的成长性及发展前景：

一是平台的共享性，即企业运营的平台共享性程度的高低。这种共享性高低比较可直观观察是“运营主体搭台，非定向公众唱戏”，还是“运营主体搭台，自己或定向歌手唱戏”。这样的两种运营模式不仅影响受众群体和顾客规模，还直接影响企业的运营成本，微信、知乎等是典型的“运营主体搭台，公众或客户众人唱戏”，而混沌大学等则是“运营主体搭台，自己或请歌手唱戏”。显然，平台共享程度越高，其具有的竞争优势更大。

二是服务成本的自控性，即企业面向客户提供服务的载体成本是否掌握在自己手中？微信、淘宝主要是平台维护运营成本，企业对其有较强的自控性；共享单车、瑞幸咖啡等成本就不具有自控性。他们首先要投入单车、咖啡店等硬件，同时也难以自控这些硬件成本，如摩拜不能控制单车被使用人毁坏，瑞幸不能控制咖啡店物业租金上升等。

三是巨量顾客的粘着性，即企业依托的互联网平台不仅能够快速吸引大量顾客，还对顾客形成强烈的粘着性。比如腾讯的微信支付为什么能用三年时间就赶上支付宝10年聚集的客户规模？根本原因在于微信具有比阿里的淘宝网等具有更强的顾客粘着性。

四是知识累积的价值性，即互联网平台都有知识或数据的聚集效应，但知识数据并非都能够兑现价值，只有具有领先或独占优势的数据具有价值。如共享单车、瑞幸咖啡都能够聚集数据，但他们的数据很难产生像微信、淘宝那样的价值，甚至其价值都不及京东、拼多多等商业平台。

五是业态衍生的掌控性，即所有互联网平台都有业态衍生性，但衍生出来的产业能否形成竞争力？企业能否实现对这个业态的有效控制？从理论上说，摩拜单车完全可以衍生出电子支付业务，但由于已有支付宝、微信支付等在先，摩拜单车的电子支付就难以被市场接受，自然也难以形成摩拜的价值源泉。

从理论上说，上述“五性”不好的企业难以形成竞争优势，甚至难以具备持续的盈利能力，更不应该成为独角兽企业。然而，市场或商业实践中存在非理性力量，将“共享单车”、“瑞幸咖啡”等按照商业逻辑并不具有竞争优势的公司培育成了独角兽。这种非理性力量中最为突出的就是“疯狂”的资本。我们知道，资本是逐利的，也是敢于冒险的。

首先，互联网商业和所有伟大的创新一样，都具有前期高投入、需要逐期回收收益等特点；所以，融资是几乎所有互联网企业的“必须课”。可以说，没有风险投资就没有互联网的发展，没有风险投资就没有很多伟大的创新。

其次，互联网商业具有递阶衍生性等特点，极易形成被“市场”接受或认同的“故事”或概念，加之几乎所有互联网企业都有前期大量烧钱、然后逐步盈利的经历，很容易让人们相信会重现“昨天的故事”。

再次，互联网商业的产业融合性等也加大了人们认识其商业模式、审视其商业逻辑的难度，一些非专业大众很难具备鉴别其真伪的能力。

最后是IPO的放大效应，由于IPO是风险投资最为偏好的推出方式，也由于互联网企业具有前面分析的几个特点，使得一个创业企业从早期的天使轮、种子轮，到后期的成长期投资、桥式投资，期间经过了多轮次的投资接力。每一次接力都会推升创业企业估值，直到后边的投资者到二级市场兑现收益。

在这样一个漫长的投资、溢价估值链条中，有些主体可能是由于无知（对创业企业实际价值没有认知和判断能力），也不排除有些主体本来就无耻（基于公众的信息有限和缺乏专业知识人为地欺骗公众和社会），多元参与者造成“众人拾柴火焰高”效应，使本来并不出色的企业被培育成“独角兽”公司。

大量产生独角兽企业是由于我们步入了互联网时代，而互联网时代的逻辑支持独角兽产生和发展。目前，互联网正在由消费型向生产型升级，伴随更加巨量数据的衍生和处理，人类社会即将进入智能时代。智能时代不会消灭互联网时代的逻辑，反而会使很多逻辑得到放大和强化，可以预期，智能时代的独角兽企业一定会更多，而且也会与时代一起升级。

张玉臣  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